Say Something【原创设定】参考兄弟连

  “说点什么吧,一点也好。”


  在我冲过去想努力堵住文森特肚子上的口子,并把他拉进壕沟里的时候他这样说,“小尤,我他妈的太疼了。”


  他该很疼,一点没错。我拉他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刮了他的工具包,那东西的袋子松了,我没探到绷带,相反的,他的裤管没了,我是说全部,从膝盖以下。吗啡没了,他只得这样受着,直到其他连队发现雪地里努力寻找遮蔽的我们,或者更快些,等着对面山头的科尔沁整体前移。我不敢抬手,它们黏糊糊的,连从自己旁边找绷带的时候都止不住发颤,那些红色的满眼的液体。真该死,仓促上任医官的我被指派在必要时刻传递医疗物品,而在小队被打散之后,我连包扎的技巧都忘了。


  我们小队在攻占4H地标点的时候遭遇了第一轮轰炸。直接接受艾森豪威尔的指令,勘察先锋的电讯告诉我们面前只有约摸10个德国佬,然而呢,在队长拉里德尔在受到6挺科尔沁轮番轰炸的时候,拨过去询问信息为什么不准确,那些先锋早成了一团烂肉。上当了。真该死的。阵线前推的片刻汤姆带回了那个令我们小队陷入困境的电码台,那是他断手握过的最后的东西。然后就是后退。


  所有人,闪避,轰炸以及一切血腥。


  拉里倒下前让我到哪里都带着电台。我不愿,带着黑盒子就似乎时时刻刻都有人捅着你腰眼往前走,而且据我所知,愿意在战斗里带着它的人没有一个活到最后。但他求得那么用力,血都糊到了我皮带上,在我低头把他身下黏糊糊的东西往肚子上破开的洞里塞的时候,他用尽力气给了自己一枪。


  他这样做之前一定重提了让我带着黑盒子的事,这样就没人能拒绝了,我也不能。


  “尤利西斯!”


  我装作没听见文森特说话,低头去系第一个止血带的扣子。本来四周轰炸的声音很吵,到处都是弹片飞溅和火燎的声音。但不知怎么得,在他又一次拽着我的胳膊把头探到我肩头上喊的时候,轰炸平息了些许,那声音清晰在耳边:“说点什么,这是军令。”


  他总是这样,像刚入队时教官把伞袋扣子在我们胸前弹上几下,又一个接一个把双腿颤抖着的新兵从运载机上踹下去的时候一样。那时候我们每天被赶着跑40英里,胸口被负载物勒得生疼,每天只塞点罗勒叶子之类的东西,每天都能听见汤姆的肚子在床顶奏交响曲。汤姆是出了名的消化不良,没有人愿意跑大操的时候跟在他后面。气味定位杆——大概这样更准确些,他总待在拉里周围,也许是没其它人能受的了他,我总以为闻着味都能找到队伍的位置,但现在——


  “好吧。但至少叫我把你肚子的伤口包起来。”


  轰炸声又起来了,文森特背靠着壕沟的墙傻笑,然后点头,他嘴似乎蠕动了一下,像是在抱怨些什么,我没听到,只好摇头,然后他清了清嗓子,像要把从登陆那天起吸进去的德国粉尘全倒空似的,“好吧。小尤。拜托你轻一点。”我愿意把D day那天的傻徽章赌上,赌他之前说的话可不是这个。但我刚想问,头顶就有几声呼啸,弹片在我脸侧炸开,如果我没往下蹭几下,就要成了联里又一个被掀掉头盖骨的无名尸。抬头时文森特正在壕沟里盯着我,这时候我已经解决了和止血带的缠斗,“哈,”他笑,“尤里,已经没人再跟你跳弹片舞了。”待了一会,在我把壕沟底烂得差不多的帆布盖到他肩膀的时候他意识到了什么:“这不好笑是吧。”我点头,也钻到帆布底下。他的断腿上我扎了止血带,但总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顺着我大了好几码的伞军裤往上爬,很热,但应该不是血,是融掉的雪吧,我这样想,尽管全身已经冷得像冰一样。此时此刻,我们都没害怕,但我不愿笑,似乎笑是件绝顶废体力的事,而肾上腺干渴如此,以至于身上连冷汗都不愿将就。


  我在巴斯滕的雪地里爬了六十码,现在只想在一样冰冷的帆布底下休息一下。但文森特不愿放过我:“你还记得法国女人白裙子的木耳边吗?”


  我当然记得,我怎么能不记得。从浑浑噩噩在诺曼底的林子里被汤姆脸朝下地从伞布堆里拽起来,跟着小队遇到暂时迷失的文森特,结果一枪未开,跟着队伍走到卡朗唐。巷战过后汤姆把大家推进酒馆,喝多了就溜到地板上。那拐角的老酒馆用的是松木地板,打嗝的时候能闻到一阵麦芽清香。女人们在我们头发边上跳舞,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唯恐踏着什么,接下来就是恨不得把裙根蹭到我们脸上。“那时你喝了好多。”我叹口气,眼皮在互相打架“尤里,你也不少。要是现在有瓶酒,也许身子就能暖暖了。”


  “真臭美。我们可是在打仗。”我用手肘怼了他胸口一下,他又呲牙咧嘴地笑,“谁还不是呢?”“那时不是,嘿,原来我们一个个都想冲到前头。我打赌汤姆离征兵年龄还远得很!”“不过是看起来年轻罢了。”我抬头,除了他脸上的泥和血,他像还是当时和我并肩躺在地板上,耳畔似乎还有是金属跟撞地面的声音,他们跳得不大齐,但每一下都有一片轻尘,在法兰西有名的阳光下头飘摇。有个裙子上绣一片鸢尾花的姑娘从地上捞起我的手,她力气真大,能在跺脚的时候把我拽起来。然后她笑,脸朝着我的领口,叫我们美国大兵,还有叽里呱啦其它的东西。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,只记得她闻起来像是面包房,腰很软,又有那样一头金发,亮得和躺在地板上冲我吹口哨的文森特一个样。


  “你会回家的。”我似乎想起什么,扭头看他。“你的爱丽丝会在家里等着你。”“是艾薇。”他又笑了。“希望她会改嫁,或许她自己改嫁了,希望她嫁给个文员,或者数学家。她一直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。”又有一颗炸弹在我们头顶裂开。我拉着文森特的衣服带让他趴下来。有什么东西蹭到我脸上,或许是泪,或许不是。他摸起来更冷了。“她一直恨我。也许是因为不喜欢我被人厌恶的样子。”


  战前文森特是个税务员。汤姆说这职业只和政客差个手指节,同样被人怨恨,还有各种说道的本领。汤姆自己初中就辍了学。但算个农场主,因为修收割机的本事差点被后勤团捞跑。好在他一心想得军功章。


  “别提什么艾薇了,法国,荷兰,到处都有姑娘。人总要寻乐子的,是吧?”


  “是吧?文森特?”


  他似乎开始叹气了,然后停顿,很小声音地说了声“是的,尤里。”


  战斗似乎更猛烈了些,或者更近了。我不知道小队还有没有人活着,或者是德国佬在放空炮,或者是援军。我又把文森特抱紧了些。他冷得吓人,没来由让人心慌。


  我该探出头来看看,但炸裂声音并未减轻。“小尤,打仗就像风暴。”


  “等一会,等一会就过去了。”


  他笑了。“你总归有我陪着呢。”


  “呵。我们俩一起回去。我会按拉里说的去考个大学。你就继续回去收税。要多少姑娘有多少姑娘。”


  “你考不上。”


  “怎么可能,拉里都——”


  “嘘!”


  文森特的手捂住我的嘴。我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噤声——脚步声——有人下到了战壕里,他似乎在跑,几乎就在身旁,越来越近——


  文森特把手移开了,我单手握住了手枪柄——这是拉里塞给我用来保护通讯匣的。


  越来越近——


  

  有人把我们头顶帆布掀开的刹那,我握住手枪一通猛射。用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面前人说的是英语。


  “妈的。你什么毛病!”


  枪是空的。我没想到,而对方只是吓了一跳。他也握着枪,更巧妙些,站在我们头顶把帆布掀了起来,这样在他看到我穿的军服时,还不至于已经把我的头打穿。


  我先问了。“你们?你们是谁!”


  “E连,温特斯手下。”


  “82-”


  看到盟军的瞬间脱力就很容易了。几天没合眼的结果是,我一头歪倒的瞬间,都没人来得及接住我的头。


  再醒来时,我头顶就是白色的天花板。我不在医院,而是个教堂。巴斯滕死伤人数太多,而我只是太累,皮肉伤没几个,就还在攻占区的前线呆着。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文森特,没人知道那是谁,我就问和我一起断了腿的家伙。


  他们都笑,似乎我刚刚说了个绝顶可笑的事。


  坐在对面行军床的家伙趁大家都在笑把烟斗点上了。然后用手夹着,感觉挺可怜地看着我。


  “他们说有炸弹在你头旁边炸开了。看来一点没错。老兄,你身边那个家伙是个纳粹,盖世太保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。断了腿,嘴上破了个洞,也许这样才没能给你来上一枪。”


  他抬起烟斗把烟丝吹红。


  “一个被盟军扎了止血带的德国佬尸体——E连那群小伙子还没见过哩!”

  

  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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